如今，为挚爱的芭蕾艺术融入东方气韵，是“芭蕾女神”谭元元最大的追求。 本报记者 何书凝 摄
8月11日，辽宁芭蕾舞团1楼排练厅内，交错的足尖如诗行流淌。国际芭蕾舞艺术家谭元元身姿挺拔地立于中心，带着强大的气场，每一次动作示范都充满美的张力。这是辽宁（沈阳）芭蕾舞比赛期间的一堂大师课。作为导师的谭元元坦言，“从这些年轻舞者身上仿佛看到了十五六岁时的自己，足尖踮起的是闪光的梦想，我愿意倾注自己的经验帮助他们成长。”刚一下课，选手们便把她围住，求签名、合照。即使在舞台之外，“芭蕾女神”的光环仍时时闪耀着。年少成名，载誉而归，这一次的访谈关乎她艺术生涯的过往，也关乎身份转换后的新篇。
本报记者：听说您是第一次来辽宁，作为首次到访的新朋友，对沈阳有哪些感受？
谭元元：这座城市硬朗与浪漫交织的气质，以及辽宁人的热情都打动了我。因芭蕾舞大赛而点燃的艺术氛围在赛场内外流淌。因为现在是在比赛，不能让更多观众入场，我相信最热烈的掌声应该是在“芭蕾之夜”和颁奖仪式上，我对8月14日晚的璀璨星光充满了期待。这次行程比较紧张，我听说辽宁有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以及丰富的文旅资源，如果有时间很想去走走看看。
本报记者：在课堂上您认真、严谨的教学态度，诠释了对芭蕾极致美的追求。作为大师课导师，您是如何为选手们设置核心内容的？
谭元元：说实话，其实挺难的。譬如昨天的课，最小的选手12岁，最大的28岁，已经是团里的主要演员了，所以学员的年龄跨度是非常大的，我尽量从平衡的角度出发，着重对他们进行把杆等基础训练。芭蕾基训课能够让舞者把肌肉和骨骼都充分活动开，为下午或晚上的比赛做好准备。
从来上课的年轻舞者身上，仿佛能看到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他们脸上写满了对芭蕾的热爱、对艺术的追求。这也是我曾经走过的路。我第一次参加国际比赛是在15岁，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赛前不紧张是不可能的，面对比赛肯定会有压力，不光选手有压力，带队的老师也有压力。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帮助选手做好心态上的调整。正因为经历过，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想把自己的学习心得和舞台经验倾囊捧出，为努力的他们托举向上的梦想。
谭元元：发展、交流、普及，是比赛的终极价值。这场赛事设置了非专业组比赛，有助于普及芭蕾艺术，让高雅艺术更多地走近普通人，把芭蕾的美播撒到更广泛的人群中。非专业组的选手年纪都很小，他们在这里近距离地接触到明星、大师，也可以跟专业组的哥哥姐姐们学习交流，这对他们成长的助力是非常大的。
而且这次比赛让我又一次见证了中国芭蕾的强大，很多优秀的后起之秀如新星般冉冉升起，比赛起到托举的作用，也如桥梁般搭建起跟世界交流的平台。我来这里非常开心，借此机会见到了很多舞蹈界的老朋友，我觉得会有更多的合作因此而产生。作为芭蕾人，真心希望这种浓厚的艺术氛围在辽宁一直延续下去，希望比赛做得更大、更好，更具规模和影响力。
谭元元：我最早接触的是来自辽芭的年轻选手，那时我们都才十几岁，大家一起比赛，在赛场上成为朋友。后来印象比较深刻的是2018年的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我是评委，也接触到了来自辽芭的优秀演员，他们展示了高超的芭蕾技巧和坚韧不拔的精神品质。从热情的辽芭人身上，我们看到，这片土地不只有丰厚的文化，更有青春的激情。这次比赛开幕式上欣赏了辽芭的原创剧目《七夕》，唯美浪漫。我觉得未来合作是有很多可能性的。这次辽宁举办芭蕾舞比赛，把国内很好的专业院团、学校聚在一起，肯定会擦出火花。如此友好的氛围一定会带来更多合作的机会，我们一起用芭蕾艺术讲好中国故事。
本报记者：早期的学习经历如何塑造了您的艺术根基？从家乡的舞台到更大的国际舞台，您面临的最大挑战是什么？
谭元元：我出生在上海，小时候看到电视上演的《天鹅湖》被深深吸引，情不自禁地模仿起来，由此爱上了芭蕾，11岁考入上海舞蹈学校，打下扎实的舞蹈根基。15岁获国际大奖，16岁先后参加巴黎国际芭蕾舞比赛和名古屋首届国际舞蹈比赛均拿下少年组唯一金奖，而且得到了世界著名芭蕾大师乌兰诺娃“满分”的肯定。1995年进入美国三大芭蕾舞团之一的旧金山芭蕾舞团任独舞演员。其实，我们在国内学习时没有接触过现代舞，到了美国第一次见到巴兰钦（“现代芭蕾之父”）的作品就蒙住了，怎么好像跟我学过的芭蕾不一样呢？音乐的处理、重心的转换、发力的方式都不同。这就是一大挑战。
本报记者：短短一年半，您就成为团里最年轻的首席，也是首位华人首席。这个过程中您遇到的坎是如何克服的？
谭元元：哭诉没有用，最终困难还得是由我自己解决。只有自己挺住，越过一山又一山。我努力融合东西方文化的优点，在表演中体现出中西合璧的艺术特质。作为芭蕾舞演员，对自身要求都比较高，我们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完美”二字，总是想着明天可能再好一点点，再进步一点点。那时候排练、演出强度很大，每天躺在床上，我都会先复盘一遍当天的表现。就算累得昏昏欲睡，也得让梦想醒着。
大家都知道，舞台上发生的事常常是不可控的，所以对我来说，很多困难就是只要自己愿意努力、把心放宽一点儿都会过去的。人生当中不可能没有坎，就看自己如何面对。不逃避、不放弃，积极解决问题，这也是我的艺术生命能够延长至今的一个很大的原因。我的心态就是，努力过了，就没有遗憾。
本报记者：您多次捧杯国际金奖，您如何看待这些荣誉？您几乎演绎过所有芭蕾经典剧目的主要角色，也跳过众多不同风格、主题的现代舞，芭蕾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谭元元：对于社会和大家所给予的荣誉，我充满感激，但荣誉已经是过去式了，我觉得更应该向前看。我希望自己演绎过的《天鹅湖》《吉赛尔》《小美人鱼》等近百个作品和角色，给观众留下美的记忆。
芭蕾是我生命中不可脱离的一部分，已经融入血液和骨髓里。我从不去健身房，练功场、排练厅就是我的健身房，摸到把杆就觉得很舒服、很踏实。我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芭蕾是我的乐趣，也是上天给予我的责任吧。
本报记者：身份转换后，您现在事业的重心放到了故土，那么如何让现代语汇、西方舞蹈形态表达与东方美学更好地融合，讲好中国故事？
谭元元：原本我以为不做舞者会轻松一些，去年退役后，反而更忙了。现在身肩上海戏剧学院特聘教授、苏州芭蕾舞团艺术总监等职务，有很多幕后工作需要做。当血脉回归故土，我觉得自己更有一份责任，发挥艺术理念和国际视野的优势，创作出更多具有中国特色和民族情感的芭蕾舞蹈作品，讲好中国故事。
大家可能会关注到今年春晚由我领舞表演的舞蹈《伊人》，我们是在LED屏上面跳的，舞台由一个个方块拼搭起来，中间的缝隙是铁的，特别硌脚。尽管跳起来非常辛苦，但我们都为能完美完成春晚舞台上首支原创的中式现代芭蕾舞作品而感到骄傲。想象着脚下是一池春水，跳出芭蕾的优雅与水的灵动，表达“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意境。这就是中国芭蕾的独特魅力。
两个星期前，我带着舞剧《白蛇》在纽约林肯表演艺术中心大卫·寇克剧院演了3场，以中国故事的内核，以及芭蕾、中国古典舞、武术等元素的共融，为美国观众带来了酣畅淋漓的视觉冲击。掌声如海水般涌动的那一刻，我认为，这份成功属于中国芭蕾。正是靠着前辈们的辛勤耕耘、一代又一代人的接续努力，我们才会如此耀眼地绽放在世界舞台上。
谭元元：舞台是非常神圣的一个地方，要永远对舞台保持尊重、敬畏与热爱。只要心中有光，这个舞台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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